真假健康证调查：发证、使用和监管环节均存盲区，假证泛滥现象严重

社会新闻部制作《视频|健康证明真假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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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健康证明关系到公众的生命安全，是公共卫生防疫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等规定规定，从事食品生产经营、公共场所服务等五大行业的从业人员必须办理健康证明。

2023年5月下旬，新京报记者走访合肥、郑州、济南、北京等地调查发现，保护消费者权益、预防疾病传播的健康证在发放、使用和监管方面存在“盲点”流程。 ：有的医院不进行体检，直接收钱出具证明；外卖平台、餐饮企业等雇主默许甚至配合从业人员进行欺诈；体检报名信息未联网，监管部门难以核实……

这一系列问题，引发了“假证泛滥”的现象。新京报记者在上述多地进行调查时，都在没有体检的情况下顺利拿到了“健康证明”，其中包括造假者开具的假证明，以及一些医院开具的正品证明。一名打假打假人员证实：“执法人员都无法辨别真假，更不用说餐馆、外卖平台等雇主了。”

河南泽金律师事务所律师傅健表示，伪造、使用虚假健康证明属于违法行为。根据刑法规定，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使用虚假健康证明，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买卖、使用伪造、变造的公文、证件、证明文件的，可以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罚款。 。

为了遏制假证情况，事实上，早在2014年，我国多地就已逐步淘汰旧的塑封卡式健康证，推行新版本，将体检信息放到网上，新增二维码防伪识别功能。执法人员和用人单位可以通过公众号扫描、查询从业人员的健康信息。多地还加强健康证明核查和假证打击。 2022年8月，13名持有虚假健康证明的餐饮从业人员被北京警方处以行政拘留。

假冒证书经销商声称假冒证书“保证通过”审核

“外卖、快递平台都已经覆盖了。”在郑州一位外卖骑手的微信群里，阿玉（化名）时不时地发来一条关于申请健康证明的消息。

该证明申请机构在微信朋友圈发帖招揽业务，声称该假健康证明已通过外卖平台审核。截屏

添加微信后，阿玉告诉新京报记者，只要提供自己的姓名、年龄和自拍照，第二天就能拿到健康证明，无需去医院体检。如果她想成为一名外卖骑手，她申请的健康证明也必须通过平台的审核。

阿玉表示，郑州目前有两种健康证明，胸章式（旧制）25元，带有二维码的电子健康证明35元。无论申请哪种类型的健康证明，都可以在平台审核，也可以在酒店审核。使用。

新京报记者当天提供了两人的信息，并要求分别办理新旧格式两份健康证明。

5月18日，新京报记者收到了邮寄到指定地址的阿玉健康证明。两张健康证明上都印有编号、有效期和医院公章。从外表上看，很难判断它们是真品还是假品。当记者询问此事是否属实时，阿玉显得很不耐烦。 “我告诉过你‘可以用’，但你有必要说得这么清楚吗？”

为了验证阿鱼的“有保障”的承诺，记者将同一份健康证明上传到两家知名外卖平台的兼职骑手APP上。其中一家很快就通过了审核，另一家公司的系统提示“真实性验证失败”。阿玉登录记者账号并上传后，通过了平台审核。阿玉表示，可能是记者上传的方式不对。根据两个平台的规则，健康证明通过系统审核后，即可作为骑手接单、送餐。

记者申请的假健康证明上传到送餐平台后通过了审核。截屏

外卖骑手并不是唯一使用假健康证明进入餐饮行业的人。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郑州多家代理记账机构、资质代理公司也在一些招聘平台上宣传“健康证明代理服务”，其客户群体包括餐饮经营者和从业人员。

一家资质机构的工作人员表示，餐饮店除了需要办理营业执照外，还需要办理食品经营许可证。申请许可证时，需要向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提交的信息包括经营者和从业人员的健康状况。证书，并且他们有长期合作医院，无需体检即可出具证书。

记者支付200元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健康证明。对比发现，这份健康证明与记者之前花25元办理的塑封健康证明没有什么区别。

几家代理资质公司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开具的健康证明都是这种老式的样式，只不过是正规医院开具的。 “申请食品经营许可证时，该卫生证明要向监管部门审核并备案。我们不会使用假货。”

事实上，这张“昂贵”的健康证明也是假证明。

5月23日，新京报记者拿着从该机构获得的四份健康证明，到医院一一核实，证明上盖有公章。经工作人员比对核实，最终确定均为假货。

5月，记者通过多家中介和外卖网站，在未进行体检的情况下开具了7张假健康证明。新京报调查组供图

用人单位默认提供虚假证明，甚至代为签发虚假证明。

假货混淆的情况并非郑州独有。

今年2月，新京报记者在合肥坂田耀连锁烤鱼品牌旗下的两家餐厅进行卧底。他们在厨房工作时发现，包括店长在内的两家店的多名员工使用的健康证明都是通过代理机构进行的，员工本人并没有进行体检。

5月17日，记者在南京大百当合肥智信城店应聘时，明确告诉厨师，自己没有通过体检，健康证明是通过中介机构取得的。不过，厨师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并表示可以使用。接受记者采访的小龙坎火锅合肥滨湖银泰城店主厨也认可了“假健康证明”。他告诉记者，此前他也曾付费找机构办理过健康证明。

不体检就能拿到健康证，在合肥似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记者在应聘餐饮行业岗位时，有招聘人员直言，他们联系了一家可以直接办理健康证明的机构。也存在不少外卖骑手使用虚假健康证明的情况。

在合肥市蜀山区一条美食街，新京报记者随机询问了多位等待接单的外卖骑手。一名骑手表示，自己的健康证明是通过中介获得的，并推荐了中介的微信公众号。

新京报记者通过微信将身份证照片发送给该机构，并支付了35元。不到5分钟，代理人就说已经拿到了健康证明，并说“你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

另一位外卖骑手向记者推荐的证件申请代理表示，他从事这个行业已有几年，已经申请了上千份健康证明。领证后，新京报记者按照中介的指示，前往合肥经济开发区港澳广场附近的一家彩票店领取。经该彩票店老板许可，记者在该店柜台找到了他的健康证明。与证书一起存放的还有大约20份健康证明等待领取。

5月13日，记者在合肥港澳广场附近一家彩票店收到了一家机构出具的假健康证明。当天，柜台前有20张假健康证明等待领取。新京报调查组供图

彩票店老板表示，在这里办理健康证明的大部分都是外卖骑手，并坦言这些健康证明不是真品。 “不管怎样，应付一下就行了，只要你能应付就好。”

蜀山区西湖国际广场一家外卖平台的现场经理在采访中表示，可以直接办理假健康证明。 “40块钱，联系我，我帮你申请，保证通过平台审核。”瑶海区另一家外卖平台站点负责招聘的工作人员也表示，可以找人代办健康证明。

在山东济南，餐饮、外卖等企业对健康证明的要求相对严格。 5月下旬以来，新京报记者以求职者身份咨询了数十家用人单位。大多数人被告知，需要办理真实有效的健康证明，“不允许伪造证明”。不过，一些雇主表示可以帮助申请该证书。健康证明。

有监管人员表示，在检查健康证明时，有效期通常是最重要的因素。

保护消费者权益、防止疾病传播的健康证明，在用人单位的默许下，成为用人单位与申请人相互配合的“游戏”。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监管部门在核查文件真实性方面也存在“盲点”。

根据相关规定，餐饮企业健康证明由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审核，洗浴、住宿等公共场所从业人员健康证明由卫生监督部门审核。

5月11日，在合肥经开区芙蓉市场监管办公室，记者作为用人单位负责人，向工作人员提供了一份由机构出具的假健康证明，希望核实真伪。随后，工作人员接过健康证明，仔细检查：“可以用，为什么不能用？在有效期内可以使用。”

合肥市蜀山区笔架山市场监管所一名工作人员查看了该机构出具的健康证明，并给出肯定答复，“我们一般会检查是否过期。”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合肥市庐阳区的健康证明虽然是由辖区定点医院组织体检，但健康证明是由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统一制作的。 5月15日，记者联系庐阳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希望核实该员工健康证明的真实性，但被工作人员拒绝，“这个一般不对外公开，​​属于个人隐私。 ”

当新京报记者拿着某机构出具的加盖公章的健康证明去医院核实时，医院工作人员一看，以为是真证明。在被提醒持证人系代理人且未前来体检后，工作人员仔细核对后发现，这是一张假证：“伪造的证件字体、号码与真实不符”。证明，但如果不对比真假证明，或者核实体检记录，确实很难辨别。”工作人员说道。

出具证明的医院都很难验证其真实性，更不用说用人单位和监管人员了。一位出具假证书的中介证实：“执法人员无法核实真伪，拿到工商局（市场监管局）就可以使用。”

郑州也存在类似情况。

5月30日，新京报记者以申请食品卫生经营许可证为由，向郑州市郑东新区两家市场监督管理所索要该机构出具的卫生证明。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该证书是假的。 。

对于如何辨别申请人提交的健康证明真伪的问题，如意湖市场监管所工作人员表示，只能依靠观察。如果证书有加盖公章并且在有效期内就可以了。济城路市场监督管理所工作人员表示，无需核实，提供即可。 “我太忙了，没有时间验证这一点。”

宾馆、浴场等公共场所的卫生条件和从业人员的健康证明，由辖区卫生监督部门进行检查监督。

对于健康证明的真伪，郑州市中原区、二七区卫生监督所工作人员表示，一般体检单位加盖的印章都是真实的。他们还会检查证书是否在有效期内以及是否属于您。 。对于文件真实性这一根本问题，中原区卫生监督所工作人员表示，他们无权核查。

社区医院收取“加急费” 无需体检即可拿到真证

除了难以察觉的假健康证明外，还流入餐饮等服务行业。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郑州一家社区医院收取比正常体检更高的费用，称其“加急”，秒“出”健康证，无需对办证人进行任何体检。

5月22日，新京报记者作为用人单位负责人向郑州经济开发区太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咨询台工作人员询问“是否可以加急申请健康卡”。证书”，得到肯定答复：“可以办，费用6元，只需发送申请者身份证照片，即可开具证书。”

新京报记者拍下两张身份证照片并发送给健康服务中心工作人员。不到5分钟，记者就收到了填写完毕的健康证明照片。可通过查看郑州市卫生计生监督局微信公众号确认该健康证明为有效证件。

公开资料显示，郑州经济开发区太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成立于2018年，是辐射明湖街道片区多个社区的基层卫生服务中心。

太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与某外卖平台多个站点合作，站点骑手无需体检即可办理健康证明。日常，当站点需要帮助时，我们会直接在群里与他们沟通。

30日，记者进入名为“健康证明加急申请”的微信群。群员将工作证照片和红包发给群后，不到5分钟，一张与身份证同名的健康证明就开具了。出去。 31日，该群共办理健康证明9份。持证人自报站点为某外卖平台农工南路站、商业中心站、经济开发区站。

郑州经开区太和健康服务中心和多家外卖点工作人员组成的微信群，在群里发红包和申请人信息，无需体检，直接开具证明。截屏

记者注意到，申证人员发给群的微信红包均被名为“史某某”的微信会员收到。太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微信公众号发布的一篇文章显示，石某某是该卫生服务中心的主任。史某某本人也向记者证实了自己的董事职务。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通过太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直接申领健康证明的并非上述三个网站，仅是送餐平台网站。农科路站布告栏上不少骑手的健康证明也是太和社区卫生服务站出具的。车站负责招聘的郑女士表示，不需要经过体检流程，直接交钱即可。

在某知名外卖平台农科路站点，多名外卖员的健康证明是通过经济开发区太和健康服务中心办理的。招聘人员表示，无需体检，直接颁发证书。新京报调查组供图

5月底，新京报记者在北京丰台科技园和朝阳区华威西丽两家外卖站采访时，工作人员表示可以联系机构帮助员工办理健康证明。只要提供对方的身份证和照片就可以了。”

三天后，新京报记者收到了填好的健康证明。两张证书的签发机构分别为北京泽慧永康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永康诊所和北京市海淀区花园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虽然记者没有参加体检，但扫描健康证明上的二维码显示，记者已经接受了体检，各项指标均合格。

记者扫描二维码即可看到北京一家外卖网站代为开具的健康证明。对于没有进行体检的记者来说，各项指标均显示合格。健康证明二维码扫描截图

买卖、使用虚假健康证明属于违法行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食品安全法》、《公共场所卫生管理条例》等规定，从事食品生产经营、公共场所服务等五大行业的从业人员，必须申请卫生许可。健康证明，有效期一年。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商业与食品卫生学系教授马冠生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申请健康证明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和证明健康状况。持有者的状况并预防相关疾病的感染。

马冠胜表示，现实中存在从业人员未经体检就使用假健康证明上班的情况，甚至用人单位默许或帮助员工通过中介办理假健康证明。这些情况存在传播疾病的风险。例如，痢疾、伤寒等疾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如果患者不进行体检，持假证明上班，病原微生物就会通过患者接触的物品、食品传播，给社会带来极大危害。稳定和经济发展会带来公共卫生风险。因此，申请假健康证明，不仅是对个人健康的漠视，也是对消费者生命安全的漠视，更是一种违法行为。

旧版卫生证书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出现的伪造、使用假冒问题，已经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早在2014年，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李家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提到，旧版健康证明容易伪造，查询非常麻烦。用人单位和执法人员如果想要查询从业人员的健康信息，必须找到体检部门的工作人员进行档案查询，耗时长、繁琐，导致执法成本高、监管不到位。 2014年11月，贵阳市推出新版健康证明二维码。

河南泽金律师事务所主任傅健表示，伪造、使用虚假健康证明属于违法行为。根据刑法规定，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使用虚假健康证明，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买卖、使用伪造、变造的公文、证件、证明文件的，可以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罚款。 。

6月12日，记者在济南某健康证明机构看到20张假健康证明。新京报调查组供图

付健表示，假证就等于没有证。根据《食品安全法》规定，从事接触直接进口食品工作的人员未取得健康证明的，县级以上食品安全监督管理部门还可以对经营者给予警告。单元。经营单位拒不改正的，可以处五千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的罚款。可以处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可以责令停业整顿，甚至吊销许可证。

检索显示，为了遏制假证情况，2014年前后，国内多地陆续实施新版健康证、信息联网、增加二维码防伪识别功能。执法人员和业务单位可以扫描或使用公众账号查询从业人员的健康信息。多地也加强了健康证明核查，对一些制作、使用假证明的人员进行了处理。例如，2022年8月，13名持有伪造健康证明的餐饮从业人员被北京大兴警方处以行政拘留。

但即便如此，如果出现类似上述太和社区医院造假的情况，体检信息联网和防伪二维码也无法得到有效监控。

马冠胜教授表示，要从源头上杜绝假健康证明的使用，就要加大宣传力度，重点突出健康证明的重要性，让人们了解制作、使用假健康证明的严重后果。其次，要加强对相关行业的监管，定期进行抽查，加大对制作、使用虚假证明的处罚力度。此外，要加强对医疗机构的监管，确保其符合相关规定，出具健康证明，无需进行体检。

采访中，不少办理假健康证明的人直言，自己办理假健康证明时并没有健康问题，只是觉得去医院体检很麻烦。济南市历城区卫生计生监督所工作人员表示，很多地方除了自费体检外，还有免费体检。申请假证书是违法的。放弃获得免费体检的机会，申请假证书，最终会得不偿失。

新京报调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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