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汽车落户之争，合肥汽车产业再受关注，能否续写传奇？

近期，小米汽车处置纠纷再度让合肥汽车产业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

自3月下旬小米宣布造车计划以来，其总部及工厂选址备受各界关注，传出多个版本。仅7月份，就有消息称安徽省国资委与小米汽车接洽，有意将小米汽车引入合肥。还有消息称武汉市招商局正与小米沟通，积极推动项目落户武汉。此外，还有消息称选址在北京、上海等城市。

相比于北京、上海、武汉等自上世纪以来便是汽车制造重镇的城市，合肥堪称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其在新能源汽车这个新赛道的快速崛起颇具“传奇”色彩。

2020年春季，蔚来汽车宣布在合肥设立中国总部，合肥市向蔚来投资70亿元，为当时资金紧张的蔚来汽车“续命”。根据双方最终达成的协议，交易完成后，合肥相关战略投资者将合计持有蔚来中国24.1%的股份，蔚来汽车将持有75.9%的控股权。

随后，蔚来股价持续走高，一度达到2020年66.99美元的高点。一位业内人士对此做了一番测算，以蔚来中国约占蔚来估值85%、合肥相关战略投资者占蔚来中国24.1%的股份计算，除去这70亿元的投资，合肥相关战略投资者合计获利1123亿元。

此次合肥一举创造了两个“神话”：产业培育和投资回报。除了合肥2008年投资京东方、2012年起押注半导体，并逐步引入联发科、长鑫、力晶等企业的经历外，合肥更以稳健、精准、狠的投资眼光，被誉为“创投之城”。

因此，当小米汽车落户合肥的消息传出后，外界格外兴奋——合肥又投资小米了？

是否投资小米仍是未知数，但近年来合肥已投资至少50个新能源汽车项目，投资金额超过500亿元。在“新能源汽车之都”的角逐中，合肥能否再次踏上产业发展的正轨？

涉足新能源汽车近20年

合肥新能源汽车的故事，看点是大众、谈点是蔚来、讲历史是江淮。

2017年，继一汽大众、上汽大众之后，大众在华成立第三家合资企业江淮大众，江淮与大众各持股50%。此后三年，合作愈加紧密。2020年12月，江淮汽车宣布“江淮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更名为“大众汽车（安徽）有限公司”。而早在一个月前，大众就宣布将增持江淮大众股份至75%。

随着资本变更，大众汽车（安徽）研发中心正式落成，大众汽车合肥制造基地正式动工，主攻新能源汽车，这也是合肥多年来首次能在汽车产业上与上海比肩。

大众对江淮的关注也与蔚来有关。江淮与蔚来的合作远比2020年备受关注的投资要早得多。2016年4月，蔚来与江淮汽车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江淮汽车为蔚来代工生产。此后，双方联合打造了一系列备受市场追捧的车型。

无论是大众还是蔚来，背后都是江淮。江淮是土生土长的合肥企业，1968年4月，一辆2.5吨重的载货汽车在江淮汽车制造厂诞生，当时整车研发条件简陋，车子能开动就算是成功了。江淮一举填补了安徽汽车产业的空白。

历经数十年风雨，江淮汽车于2002年开始布局新能源汽车，成为国内最早进入新能源汽车市场的车企之一，至今已近20年。2013年，合肥成为全国首批推广应用新能源汽车试点城市之一。这其中，离不开江淮汽车等企业打下的产业基础。新一轮试点也加速了合肥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发展。在随后江淮汽车与蔚来汽车的合作中，从2018年5月首款量产ES8下线，到第10万辆下线，仅用了35个月，创下了同价位高端乘用车市场最快下线时间纪录。

江淮有技术，后来却迷失在了市场眼光上。有媒体评论，江淮是一家从商用车转向乘用车的企业，依然看重性价比，而不是品质和舒适度。2015年前后，当同行开始推出高品质产品迎合消费升级时，江淮依然以性价比为中心，错失了先机。

江淮汽车虽然遭遇了瓶颈，但本土产业链的积累却是实实在在的。

合肥的地理位置也有利于整车运输。以蔚来汽车为例，整车物流平均里程为901公里，在汽车制造、新能源领域形成了一定的产业集聚效应。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曾提到，产业集聚带来的零配件物流运输成本降低，每辆车可以节省3000元。

伴随着产业的发展，合肥工业大学也获得了汽车行业黄埔军校的地位，并与江淮汽车、聚益公司联合成立了新能源汽车工程研究院，为合肥提供人才和智力支持。

当时，合肥的汽车产业已经有一定基础，有老牌企业、高校科研机构和区位优势，需要一股顺风将多年积累的产业“引爆”，蔚来和大众的出现恰逢其时。

与“落魄新贵”逆袭

合肥原本并不是蔚来汽车的首选。

蔚来瞄准的是高端新能源汽车市场。“总部在上海”听起来可能比“来自合肥”更高端。事实上，2020年，当蔚来在合肥建立中国总部时，蔚来还有另一个总部——全球总部，就位于上海。

但对于2019年末的蔚来汽车来说，有城市愿意投入，可谓是雪中送炭。

2019年，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政策补贴开始退出，当时蔚来正处于量产期，现金流并不充裕，4、5、6月接连发生自燃事件，随后又召回4000多辆ES8，销量也大幅下滑。2019年蔚来亏损114.13亿元，股价一度跌至1美元的退市红线附近。

对于创新型企业来说，景气好的时候人气旺，但低谷时很可能“树倒猢狲散”。毕竟，谁也无法预测一家搞研发的企业在“烧钱”之后，能否获得市场认可。蔚来汽车当时已经“烧”了200多亿，仅2018年一年的研发费用就高达40亿。

结果，蔚来汽车的合作尝试接连遭到拒绝。

2019年5月，蔚来宣布将在北京成立“蔚来中国”，亦庄国投将向蔚来投资100亿元，但此次合作最终以失败告终。2019年10月，又有消息称蔚来正与浙江湖州合作，但最终被湖州市官方否认。

合肥是蔚来接入的第19个城市，2020年年初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合肥对蔚来进行了密集的调研和评估。

在得到积极反馈后，合肥与蔚来签订了“高额对赌”协议，并迅速注资。2020年6月，蔚来披露合肥战略投资协议的新进展——已到账73.56亿元。对于蔚来来说，这几乎是一次重生。

合肥市委书记于爱华在谈到投资蔚来汽车时曾表示，“先与人共患难，才能与人共富”。

纵观合肥这座创投之城的历史，也并非一帆风顺。一位合肥观察人士表示，融安电力、新浩等离子、国投太阳能、未名药业四大项目都是合肥的投资失败案例，但以合肥的经济规模和投资实力，输得起个别项目，也能消化这些包袱。

虽然经历过数次投资挫折，但合肥也善于在企业遇到发展瓶颈时及时伸出援手，垫底投资，双方也结下了更加牢固的“情谊”。2008年投资京东方时，京东方还背负着“亏损之王”的称号。

招商引资中城市与企业的关系往往非常微妙，在多个选择中，企业想选择条件最好的城市，城市也想选择条件最好的企业。安徽太和谷产业园运营公司总经理张长城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产业发展受到国家产业规划、区域经济布局的制约，微观的项目布局充满偶然性，变量因素数不胜数。具体到某个项目或企业，其选址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招商引资的本质是发现联系、建立联系、重组联系，形成合作意愿，进而嫁接、组合资源，形成合作的可能性和基础条件。

2008年，京东方与合肥谈判前，两地就“放水”，因为夏普向两地释放了信号，当时京东方直接问合肥，“如果夏普来找我们怎么办？”合肥的回答是绝不动摇。

虽然合肥近几年发展迅速，但在众多新一线城市中，它的表现并不特别抢眼。尤其是过去几年，合肥若想打动这些崛起的科技新贵，在谈判条款时有些被动。如果 2019 年蔚来一切顺利，合肥在投资前与其签订“高性能赌注”协议，加上中国总部，或许并不容易。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二线城市与“落魄新贵”共同成长、共同逆袭的大戏在合肥上演。合肥市政府在2020年投资蔚来时就表示，合肥将支持蔚来在五年内成为千亿市值的龙头企业，从而带动合肥乃至安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

张长城认为，合肥在产业发展、行业领域、有潜力企业等方面充分考虑了各种因素，包括对行业技术应用前景的判断、对企业研发和运营团队的考核、对自身资源禀赋的权衡、对与国家战略的主动对接等。因此，无论是京东方液晶面板、长鑫存储，还是蔚来汽车，合肥都积极跟随国家产业发展战略。

从“质朴”到“软木”

重资产行业往往对产业链和经济有很好的带动作用，历来受到各城市的青睐。显示屏、芯片、汽车……合肥近年来著名投资案例的主角，无一不是重资产行业。

经济、工业扩张是合肥多年来的“魔咒”。1952年，合肥成为安徽省会时，曾遭质疑。当时，合肥名不见经传，甚至算不上大城市，而安徽的安庆、芜湖已声名远扬，被称为长江五虎之一、四大米市之一。直到1989年，合肥的GDP才超过安庆。历史上，合肥也曾给人留下“土里土气”的城市感觉。

2020年，合肥成功加入万亿GDP俱乐部，但其经济总量与周边多座省会城市相比仍不具优势：南京2020年的GDP为1.48万亿元，武汉为1.56万亿元，郑州也达到了1.2万亿元。

虽然GDP不是衡量成功的标准，但合肥要想在新一线城市中脱颖而出，GDP增长依然不能松懈。近年来，合肥着力培育“硬制造”、“硬科技”等产业，力争实现“东山再起”。

今年，在回答“合肥这座城市有什么特点”的问题时，余爱华说：“中国科大的学生写了一首歌，说学中文的学生‘文雅’，学外语的学生‘洋雅’，学历史的学生‘古雅’，都说合肥‘科技雅’。因为科技创新现在是合肥最大的标志、最大的动力、最大的潜力。”

合肥在“科立科奇”路线上的优势在于，拥有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国家综合科学中心，另外三个拥有国家综合科学中心的城市分别是北京、上海、深圳，这无形中提升了合肥的价值。

创投成为合肥发扬“有芯”精神的特殊手段，看似风险巨大的高额投资也引来不少热议。余爱华曾回应，合肥搞的不是创投，是产业投资。

事实上，合肥做投资有条不紊、系统性强，合肥市建设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洪卓就曾以投资蔚来汽车为例，介绍过合肥市国资投资的惯常程序。

在考察蔚来汽车时，合肥市四线并举。一是组织专业团队和国内顶级专家，对蔚来汽车的技术、供应链、市场等进行研判；二是密切关注国家的政策导向，包括智能电动汽车发展的政策、对蔚来汽车所采用的换电模式的支持政策等；三是委托专业机构对其法律、财务等进行全面调查；四是与蔚来汽车进行了细致、深入的商业谈判。

在新能源汽车领域，合肥不仅投资了蔚来汽车，还投资了动力电池公司、电池管理系统（BMS）公司、新能源电机公司等，从投资版图来看，具有产业链特征。

近年来，合肥市政府已投资新能源汽车项目50多个，包括蔚来汽车、江淮汽车、国轩高科、华霆动力、巨亿电机、长鑫存储科技等120家企业，涵盖整车制造、芯片、零部件等相关产业项目，投资额超过500亿元。合肥的目标是在“十四五”期间，围绕新一代信息技术、汽车、智能网联汽车产业，打造两个具有国际竞争力的5000亿级产业集群。

除了市场自发形成，产业链的培育几乎只能靠政府层面推动。近十年来，武汉、西安、南京、深圳等多个城市都曾提到“新能源汽车之都”等目标。对于这一目标，能率先搭建、补齐产业链的城市将有机会领先。顶着创投城市光环的合肥，能否再次站在产业发展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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